6月3日，山東濟南一位網友拍攝的視頻引發熱議。視頻中，他指著白象方便面包裝上的“多半袋”字樣質疑：“多半袋？這‘多半’原來是商標啊！”隨后，白象客服回應稱：“克重以包裝上面的標注為準，‘多半’是產品的名稱。”無獨有偶，就在前不久，千禾味業的“千禾0”醬油被曝出包裝上醒目的“0”字只是商標，與“零添加”并無必然關聯。盡管檢測結果顯示其產品符合標準，但消費者疑慮難消。

兩起事件共同指向食品行業一個日漸普遍的營銷策略：將消費者對健康、實惠的樸素期待注冊成商標，玩起了包裝上的文字游戲。而更值得深思的是，為何此類事件在“國貨崛起”的浪潮中反復重演？

“0”成為商標，仿佛圈出了食品行業的營銷陷阱。在千禾的案例中，這場危機早有伏筆。2020年，千禾成功注冊“千禾0”商標后，其零添加產品市占率從20%一路飆升至65%，業績大幅提升。然而市場數據顯示，2015年全市場零添加醬油不足20款，到2023年卻激增至300款以上。在巨大的經濟利益驅動下，在行業缺乏“零添加”統一定義的情況下，“0防腐劑”“0色素”等變體層出不窮，打起了各種擦邊球。

“0蔗糖”是加了代糖的，“0脂肪”是加了糖的……現在市場上各種“0”系標簽背后，絕大多數都有潛臺詞。當消費者看到包裝上的“0”時，產生的是一種慣性的健康期待。而企業則躲在“這是商標”的解釋背后，回避著消費者真正的關切。這種認知鴻溝，為信任危機埋下了種子。

視線回到白象，這款引發爭議的“多半袋”產品，實際上是該公司的爆款單品。其設計初衷或許是為了傳遞“增量”“多一半滿足”的產品理念，卻在商標注冊策略上引發了消費者誤解。在食品行業，白象一直以“國貨之光”的形象備受推崇。從拒絕日資收購，到歷次災情中的慷慨捐贈，白象積累了一定的品牌美譽。但此次事件，暴露了品牌聲譽管理中的脆弱性。消費者的選擇往往建立在“這個產品挺實在的”第一印象上，“多半”商標爭議恰恰觸動了這根敏感神經，打破了最本能的消費沖動。一位網友的評論道出了許多人的心聲：“我們支持國貨，但不支持小聰明。”

文字游戲的代價不容小覷。心理學中有個現象叫“確認偏差”——當人們經歷多次同類負面事件后，會無意識地將注意力集中在支持已有擔憂的證據上，而忽視相反的信息。這正是“狼來了”效應在商業領域的體現。千禾事件中，盡管眉山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對千禾產品進行了23批次檢測，結果全部合格，但輿論發酵近十天里，公司股價一度連跌五天，兩條相關微博熱搜總閱讀量超過5000萬。消費者已被類似手法欺騙太多次，質疑已成為條件反射。

在方便面行業被越來越多新興速食品牌不斷搶占市場的背景下，白象的突圍之路本就充滿挑戰。“國貨之光”的稱號不是營銷口號，而是消費者用信任投票的結果。當消費者開始懷疑包裝上的文字，配料表的誠信也會連帶受損。信任一旦破裂，重建的成本遠超想象，企業今后一段時間即便做再多營銷再多努力，都可能因一次信任危機，導致效果大打折扣。值得一提的是，6月4日，白象就“多半”道歉，稱“多半”商標申請注冊的初心是為了與常規份量產品做區分，便于消費者選購，如因此給消費者造成誤解，白象誠摯地表示歉意。消費者今后是否還會買單，扭轉對企業印象，恐怕尚需時日。

《食品安全國家標準預包裝食品標簽通則》規定，對于食品中不含有或者未使用的物質，不得以“不添加”“零添加”“不含有”或類似字樣強調不含有或者未使用。雖“多半”與“零添加”等表述不同，但從原則上看，若企業利用商標誤導消費者對產品分量的認知，也與該通則中要求標簽內容真實客觀、不得誤導消費者的精神相悖。此外，監管層面已開始行動，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通告中，“質量指標與標簽標示值不符問題”的案例數量從2021年的8條增至2024年的35條，并且開始單列出“食品添加劑與標簽標示值不符問題”的情況。這些變化預示著行業整頓的步伐正在加快。

消費者最需要的食物，是撕開包裝后所見即所得的誠意。消費者手中的“多半”信任，經不起話術的消磨。呼吁企業別玩小聰明，用真材實料贏得市場認可，這才是營銷的上上之策。

信網評論員 秦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