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網7月12日訊 7月11日,搜狐創始人、董事局主席兼首席執行官、物理學博士張朝陽和2004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2025年基礎科學終身成就獎得主、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加利福尼亞大學圣塔芭芭拉分校教授戴維·格羅斯(David Gross)展開了一場知識對談,共同探討了物質世界最基礎的構成和物理理論的前沿進展。
張朝陽與格羅斯教授從自然界四種基本力的差異切入,其間討論了強相互作用的“漸近自由”特性——這一突破性發現正是格羅斯教授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關鍵。隨著對話向理論前沿延伸,二人又從量子引力談到弦理論,探究時空的本質,同時也直面了暗物質探測領域的當代難題。
回顧諾獎之路:從量子場論的“反叛者”到漸近自由的“奠基人”
作為諾獎級成果,漸近自由的發現歷程是張朝陽本次對話最關心的話題之一。格羅斯教授回憶20世紀60年代末的“泥沼”:加速器每周都能發現新粒子,但沒人理解它們的本質。直至1968年,斯坦福直線加速器中心(SLAC)意外證實質子內部存在自由運動的點狀粒子——“夸克”,一舉逆轉局面。但這又引出了更多的矛盾,如果夸克能夠自由運動,它們為何從未單獨現身?
在張朝陽的追問下,格羅斯教授承認,他在29歲為此開啟了一場豪賭。在長達五年的工作中,格羅斯教授不斷嘗試證明無法利用量子場論解釋該現象。然而,他在1973年與研究生完成的關鍵計算表明,楊振寧與米爾斯提出的非阿貝爾規范理論展現出驚人的反直覺特性:兩個磁鐵靠近會吸在一起,而當夸克彼此靠近時,強相互作用力反而在減弱。
這個特性完美解釋了夸克禁閉,卻遭受了學界的質疑,另一位諾獎得主維格納(Eugene Wigner)就曾當面駁斥,認為看不見自由運動的粒子就不可能是基本的。格羅斯教授的這段回憶,令張朝陽與現場聽眾們都感受到,新發現要獲得廣泛認可絕非易事。格羅斯教授補充道,量子色動力學(Quantum Chromodynamics,簡稱QCD)建立后,其理論預測得到深度非彈性散射等實驗的驗證,于是這套理論逐漸被學界接受。
探討前沿科學:時空或許只是人類的“幻覺”
時間是本來就存在的,還是宇宙大爆炸產生的?張朝陽還與格羅斯教授探討了物理學前沿領域的一個重要課題——時空的本質。歷史上人類對時空的認知經歷了多次革新,愛因斯坦率先打破絕對時空觀,揭示時空是動態的實體,時空幾何效應即是引力——這也是張朝陽近一兩年直播課程的主要內容。
但現代物理學發現,這套模型在靠近黑洞奇點或追溯宇宙起源等極端條件下存在局限,時空也處于量子的“不確定”中。格羅斯教授介紹了一個革命性觀點:時空可能并非宇宙的基本屬性,而是一種源自物質的“涌現現象”(emergent phenomenon),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時空只是人類的“幻覺”。他援引弦論中的對偶性現象來說明,某些物理系統可用兩種完全等效的理論描述,其中一種理論甚至不存在空間概念。這表明空間并非基本要素,而是特定尺度下的有效近似。
他進一步剖析人類時空觀的起源。早在嬰兒時期,人們就會在理解世界的過程中形成“時空”的概念,而這個概念很有可能只是人們理解宇宙的一種近似,追問“時間如何開始”或許是個偽命題。未來物理學的突破很可能誕生于超越時空框架的新范式之中,這也為理解宇宙終極奧秘打開了全新視角。
解密質量起源:夸克近乎光速的運動和強作用力讓質子變“重”
當話題轉向質量的微觀起源時,張朝陽拋出關鍵問題:“夸克的質量僅為幾MeV,而質子的質量卻高達約900MeV,這巨大差異從何而來?”11年前的粒子物理實驗驗證了希格斯機制,完善了標準模型的“最后一塊拼圖”。然而格羅斯教授隨即澄清了一個普遍誤解——這塊“拼圖”并非質子質量的主要來源。
那么,質子、中子乃至我們的質量從何而來?面對張朝陽的追問,格羅斯教授的答案顛覆直覺:是夸克近光速的運動和強作用力讓質子變“重”。他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來說明:“當你站上體重秤發現自己重了1公斤,實際上你增加的是1公斤被‘禁錮的能量’。”
張朝陽也理解了這一點,原來是質能方程在起作用。他進一步總結格羅斯教授核心觀點,“雖然夸克作為獨立粒子質量很小,但是質子質量的絕大部分來源于其內部的動能和相互作用能。”
熱議AI本質:AI僅是工具而非科學
現場學生在互動環節提出“2024年諾獎是否頒給AI領域”的問題,格羅斯教授明確指出,2024年諾貝爾物理學獎(授予約翰·霍普菲爾德)并非頒給AI。他解釋,霍普菲爾德的工作是將物理學方法拓展至神經科學領域,構建了“Hopfield模型”,揭示了大腦神經元網絡存儲記憶的機制。
張朝陽進一步補充,霍普菲爾德的工作屬于“物理學家的神經學研究”,而非AI領域。格羅斯教授則更清晰劃分界限,“AI僅是工具而非科學”,霍普菲爾德的研究是運用物理學的思維和方法探索大腦功能,屬于物理學的延伸。他定義“物理學即物理學家所從事的工作”,只要采用物理方法研究自然現象,就屬于物理學范疇。
針對“未來五年AI能否解決黎曼猜想等未決難題”的問題,格羅斯教授直言“難以想象”。他認為當前AI大模型被嚴重高估,其核心能力是模仿人類,若數據庫無答案,便會編造“聽起來合理”的內容,既不會驗證對錯,更不具備真正的創造力,其實際效果只“會取代那些只會說漂亮話的人”。張朝陽也認同這一觀點,人們對AI過度興奮。
縱覽計算發展:從計算尺到超級計算機
人工智能的飛速發展離不開算力提升。談及算力的爆炸式增長,張朝陽向格羅斯教授提問:算力發展是否助力了理論物理研究?
格羅斯教授回憶,四十年前,科學家們只能依賴計算尺進行人工運算。這一局限直接體現在QCD理論的研究中——盡管該理論能夠將強子質量的計算誤差控制在1%以內,但每一次精準運算都需要投入海量人力,研究進程受到嚴重制約。四十年后的今天,技術革新改寫了這一局面:芯片算力按摩爾定律翻了十億倍,同時QCD理論算法也有了巨大的進步。算力與算法的雙重革新,讓曾經耗費巨大人力的計算工作,如今能夠被輕松完成。
“算力和算法雙重推動了理論的發展,這背后離不開人類的智力和創造力。”格羅斯教授感嘆。展望未來,隨著計算機科學在算力、算法乃至人工智能領域的持續深耕,其對理論物理研究的推動作用也將更加顯著。(信網記者)
[來源:信網 編輯:孫寶震]大家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