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圖/馮曉娜

稻城亞丁自然保護區組織人員進山救援。(保護區供圖)

半島記者　景毅

如果不是這場意外,43歲的石先生可能已經帶著一身疲憊和一路的美好回憶返回青島了。10月6日上午,這名青島籍驢友跟隨一個網絡招募的探險團隊,在徒步穿越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亞丁自然保護區時,出現嚴重高原反應,不幸罹難。據景區工作人員介紹,該團隊系違規穿越,盡管如此,他們還是出動了救援力量,無奈該驢友求助時已情況危重,他們也無力回天。近年來,隨著戶外游的發展,網絡上出現大批驢友探險招募信息,然而由于缺乏經驗和科學的組織管理,這些看似誘人的探險圈背后危機重重。

救援趕到,人已罹難

“本來想感受大自然的壯美,結果卻把命搭上了。”說起驢友不幸罹難一事,稻城亞丁自然保護區相關負責人余彬難掩遺憾之情。

四川稻城亞丁自然保護區位于四川西南部,以其獨特的原始生態環境以及高品位自然風光而聞名中外,成為很多戶外發燒友心目中的探險勝地,然而由于該地區海拔較高、地勢險要、氣候多變,很多沒有經驗的驢友時常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險。

10月6日上午7時40分許,保護區工作人員接到穿越游客的報警電話,稱隊伍中一名驢友出現嚴重高原反應,生命垂危,急需救援。余彬告訴記者,據事后了解,遇難驢友姓石,今年43歲,來自青島,其所在團隊共11人,是國慶假期前通過網絡集結起來的,成員來自全國各地,由一個網名“唐龍”的人擔任組織者,該團隊從成都集合后,選擇了木里-亞丁徒步穿越路線。

接到求助電話后,工作人員首先向求助者介紹了保護區有償搜救制度相關條款,但對方聽了以后并未選擇有償救援。之后,對方又與亞丁景區派出所取得聯系,經協調,派出所民警和景區搜救隊、醫務人員等聯合前往事發地搜救。

對于具體的搜救細節,余彬表示搜救工作主要由景區派出所處置,記者又聯系上了亞丁景區派出所所長吳宇,不過其表示該事件已經處理完畢,具體細節不便透露。

據當地媒體報道,10月6日中午12時許,搜救隊伍趕到牛奶海時,遇見該團隊領隊,從他口中得知石某已在當天上午10時許不幸罹難。領隊稱想將其遺體轉移,景區派出所迅即幫其聯系了馬夫和馬匹。與此同時,派出所所長吳宇從木里縣馬夫所托運的行李中的物件入手,聯系到死者家屬。6日晚8時23分,亞丁景區派出所再次接到來自該隊伍的報警稱,由于死者身體太重,四名馬夫無法搬運,領隊和死者還在長海百合牛場。接到報警后,7日7時許,亞丁景區派出所全員出動,徒步20余公里,于7日下午6時許將石某轉移至洛絨牛場。

這場悲劇,本可避免

余彬告訴記者,據他們了解,罹難驢友所在團隊向每位參與者收取了2580元的費用,作為隊員途中的必要經費。而據吳宇介紹,罹難者之前購買了意外傷害險,相關賠付工作由保險公司和家屬協調解決。目前,罹難者遺體已經在當地火化,家屬也已返回老家。

“如果這名驢友或者所在團隊能及時科學處置,這場悲劇很可能就可以避免了。”余彬告訴記者,救援過程中他們了解到,該團隊10月1日從四川木里縣出發,一路徒步,5日晚上到達松多埡口附近森林,石先生因感冒出現較嚴重高原反應,但當時他們并未第一時間報警求救,而是選擇將其往低海拔地區轉移,結果因地勢險峻,沒有轉移多遠就被迫停下了。

采訪中,稻城亞丁自然保護區負責人向記者強調,石先生所在團隊的探險行動其實屬于違規穿越,因為他們既沒有購票,也沒有向保護區報備,而且其所行進區域也是保護區明令禁止進入的非開放區域。

記者采訪了解到,近年來,該保護區內因這類違規穿越而引發的傷亡、失蹤悲劇并不少見。去年10月1日,四川某高校女生進入保護區非開放區后失蹤,至今仍未找到。今年9月,河南洛陽的苗某到稻城游玩,還在朋友圈發了美景照片,此后便失去了聯系。半個月后,心急如焚的家屬才向保護區求助。保護區管理局立即抽出人員,多次嘗試后均未能找到。

就在石先生遇難次日(今年10月7日),該保護區正式發布關于禁止在稻城亞丁自然保護區進行違規穿越活動的公告,明確禁止一切單位或個人進入保護區開展違規穿越活動,對涉及保護區的違規穿越活動要嚴厲查處。對因違規穿越活動造成保護區自然資源、生態環境嚴重破壞的單位或個人,將根據有關法律法規移送公安機關處理,直至追究刑事責任。公告明確表示,因違規穿越活動造成的人身傷亡等事故,責任由開展違規穿越活動的單位或個人承擔。因違規穿越者自愿請求保護區管理局搜救的,實施有償搜救。

事實上,兩年前,該保護區首提“有償搜救”制度,曾引發全國范圍的熱議。為了避免造成社會資源浪費,當地對違規違法穿越行為實施有償搜救。從目前執行情況來看,違規穿越的團隊較2014年的上百起,至少減少了一半以上,但該制度執行至今一直有爭議。保護區相關人員表示,兩年來,對于違規穿越,景區未找到完美解決辦法,但有償搜救制度會堅持下去。下一步,將考慮實名制購買門票,并成立旅游警察加大對違法穿越的執法力度等。

網絡約游,危機重重

記者調查了解到,近三年,已發生多起驢友遇難事故,以2014年為例,我國共發生160起登山戶外運動事故,涉及總人數為689人,共造成63人死亡,7人失蹤。然而即便如此,網絡上各種驢友“約游”的活動依舊不斷,特別是國慶節前后。

記者看到,發起這些活動時,網上往往只有幾句短短的留言,出發時間和地方、聯系方式,而具體的線路、安全注意事項等內容均沒有。島城資深驢友王先生告訴記者,這種網絡招募的方式如今越來越多,青島就有很多資深“驢頭”專門組織外地朋友攀登嶗山等景區,也有一些“驢頭”會組織青島及周邊地區驢友去外地探險,而石先生遇難的線路是頗受推崇的戶外線路。

青島藍天救援隊隊長李延照對這種越來越多的不專業戶外運動頭痛不已,尤其是秋季戶外高峰期,他們幾乎每周都有戶外探險的救援行動。李延照表示,很多驢友只是剛剛踏足戶外的愛好者,專業知識和個人體能都有所欠缺,但是經不住其他驢友的誘惑,跟著他們就上了山,還專找挑戰性的區域,發生意外只是時間問題了。

李延照表示,戶外運動有較多不確定因素,尤其是深山之中危險很多。徒步探險,需要參與者有足夠的野外生存、醫療急救等專業知識和經驗,有充沛的體能,熟悉地形,還要有充足的裝備、補給和詳細的預案。但不少參與者對風險認識不足。據“數字100市場研究”公司調查顯示,68%的受訪者在戶外出行準備時想到帶相機,而想到帶較為專業的裝備、服飾的比例不足30%。

青島一家旅行社工作人員表示,其實一些組織方已經從事了旅游組織活動,但又沒有經營資質,交易也沒有發票,雙方沒有簽訂正規合同,這樣的戶外旅游風險自然更大。

驢友傷亡,誰來埋單

讓人擔憂的是,如果一旦有不測事件發生,造成嚴重后果,該由誰來承擔責任?

2006年7月,南寧的梁某在網上發帖,邀請“驢友”到廣西武鳴縣趙江進行戶外探險活動,費用采取AA制。時年21歲的“手手”與其取得聯系后加入團隊。結果探險途中遭遇洪水,“手手”被洪水沖走。此后,搜救人員在事發地點約3公里處找到了“手手”的遺體。“手手”的父母向法院起訴。法院判決梁某賠償原告死亡賠償金等共163540元,其余11名驢友連帶賠償各項經濟損失48385元。

2010年7月,鄭州“驢友”陳某在網上發帖約伴自助游,后又多次發帖提醒相關注意事項。同年8月,16名“驢友”一起出發,開始“太行拉練”自助游。同年8月17日,途經山西省陵川縣古郊鄉馬武寨村“老荒”地段時,隊員李某不慎墜崖身亡。事故發生后,15名“驢友”共向李某家屬捐贈了8000元愛心款,因不滿意同行“驢友”們支付的“安撫費用”,李某的親屬將15人告上法庭,索賠26萬元。鄭州市金水區法院審理認為,李某作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且多次參加戶外活動,對該活動的風險是明知的。李某意外死亡后,被告在沒有過錯的情況下,不但履行了救助義務,而且支付了愛心款,原告再要求被告支付相關費用,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因此法院依法作出判決,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山東元鼎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律師單正國表示,這種驢友之間發起的戶外活動,組織者如果不以營利為目的,這種情況就相當于是和朋友一起的自助游,組織者只要盡到了提供安全保護措施的義務,沒有重大過失,則不用承擔賠償責任,所有責任需要參與者自己承擔。但如果組織者收取了額外的費用,以營利為目的組團,一旦發生人身安全事故,組織者也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在組織帖中,任何形式的免責聲明都是無效的。即便是朋友組織的探險活動,參與者最好簽訂合同,約定好權責。同時,一定要購買一份意外傷害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