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木魚”而思民生 即墨人孫繩武成洪承疇臂膀

洪承疇 楊鹽

原標題：青島往事 即墨人孫繩武53歲任陜西周至縣丞后成五省督師洪承疇得力助手

孫繩武，山東即墨人，字率先，號福齋。明萬歷年間貢士，極具干才。初任陜西周至縣縣丞(縣丞是古代地方職官名，在縣里地位一般僅次于縣令，相當于現(xiàn)在的副縣長)，繼任綏德通判，再任米脂知縣、綏德通判、延安府軍糧同知。時值災(zāi)荒嚴重，民眾紛紛揭竿，孫繩武所到之處，救災(zāi)撫民剿匪并舉，陜西各地次第得以安定。洪承疇督師西北，調(diào)孫繩武任五省軍前監(jiān)紀。孫繩武在軍中清廉自守，事必躬親，并單騎說服“滿天星”、“蝎子塊”等農(nóng)軍頭目，被洪承疇倚為臂膀。因勞累過度孫繩武卒于軍旅，祀即墨名宦、入鄉(xiāng)賢祠。

現(xiàn)陜西境內(nèi)還存有孫繩武功德遺跡多處。孫繩武勇于任事、能于做事之才干，勤政為民、清廉自守之品格，至今依然有現(xiàn)實意義。

半生坎坷勤慎篤學

孫繩武祖居即墨孫家官莊，明萬歷二年(1574年)農(nóng)歷十月十一日出生，后遷居城西樓子疃。孫繩武的父親孫爚雖史中無名，而母親楊氏，卻是明嘉靖年間有“江北清廉第一”之稱的江蘇沛縣縣令、即墨人楊鹽之女。

據(jù)傳，孫繩武出生時楊氏難產(chǎn)。其時，孫氏家道日迫，門戶日衰。外靠楊鹽蔭庇，內(nèi)憑楊氏苦苦支撐。眼見一家之主心骨難產(chǎn)命系一線，孫家上下卻束手無策。楊鹽得知愛女難產(chǎn)消息便匆匆來到孫家，萬一愛女不支，父女間還要訣別一面。

廳堂之外，大雪紛飛，漫天皆白。蒼天似乎也不忍見這個日漸窘迫的家庭再遭橫禍，漸漸屏住西北風的呼嘯。突然，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劃破廳堂內(nèi)外的寂靜，彌留之際的楊氏為之一振猛然睜開雙眼。母子平安，頓時，孫家舉族上下歡聲雷動。

但孫繩武的出生并未使孫家時來運轉(zhuǎn)。雖有楊氏苦心經(jīng)營，孫家的家業(yè)還是愈發(fā)貧寒，以致孫繩武18歲才開始讀書。

孫繩武先拜莊西劉先生為師，一年后，又入門三夏李先生。每天干完農(nóng)活，就由城南穿城而過，到城北河北岸李先生設(shè)館的龍王廟讀書。

孫繩武大舅母黃氏見繩武無論寒暑，總是風雨無阻去城北求學，憐他奔波不易，就常讓他留宿城里楊家，和諸位表兄弟一起食宿。而此時已致仕在家的楊鹽，深知自我開悟的少年多有一種堅韌不拔之志，對孫繩武說：“以后你就跟隨你三表兄讀書吧。”

孫繩武頓時大喜過望。對于三表兄楊兆鳳，孫繩武向來敬畏有加。楊兆鳳不但讀書過目成誦，且涉獵廣泛，天文地理諸子百家無所不窺。而楊兆鳳也喜歡這個勤奮好學的表弟。于是孫繩武在楊兆鳳的影響和指導下，遍習四書五經(jīng)，窮究三墳五典，學問日漸精進。

不久，孫繩武入庠食廩進縣學，孫繩武一家也搬到城內(nèi)居住，家境也漸漸有了起色。

而此時，孫家卻攤上一場曠日彌久的官司。地方官兵在孫家田莊附近，捕獲一伙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有一戶和孫家積怨已久的鄰居，就含沙射影說孫家和匪盜流寇早有勾結(jié)，孫家圖謀不軌有不臣之心。孫家為澄清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只得賣房賣地，上下打點以求免禍。后由楊鹽出面多方周旋，經(jīng)萊郡太守龍文明親自審理，證明“江洋大盜”與孫家無關(guān)，但10年官司下來，孫家的家業(yè)愈發(fā)敗落。

盡管如此，孫繩武卻不曾一日放棄讀書求學。無論是在奔波于外的驢背上，還是在他鄉(xiāng)異旅的客棧里，孫繩武總是手不釋卷。有孫繩武做榜樣，兒子孫兆禧自小就愛學習，孫兆禧長大后入庠進縣學讀書，父子兩代食廩，孫繩武的父親孫爚常常喜悅感嘆：“我孫家?guī)状吮疾ǎ以舛嚯y，一事無成，所幸兒孫相繼入學詩書，也算是稍慰吾志了!”

然而 ，還未等兒孫出人頭地，孫爚就在滿心喜悅盼望祖墳突冒青煙的期望中故去。

幾十年發(fā)奮，幾十年坎坷。當年勤慎篤學的鄉(xiāng)間少年孫繩武不覺已年過半百……

上任第一天鬧出笑話

孫繩武食廩20余年，曾“七應(yīng)里選而奇于數(shù)，泛七點額而不中”。最后，依照朝廷慣例參加吏部考試，才博得一個周至縣丞的職司。

但此時的孫繩武早已淡漠了當年的雄心壯志，他只想與妻兒老母共享天倫，在故鄉(xiāng)耕讀度余生，再加上忽然病魔纏身，故而 ，對這數(shù)十載寒窗所期盼的職位未加理會。

在表兄楊兆鳳等人的反復勸說下，孫繩武逐漸恢復雄心，奮然而起道：“麻線尚可補漏，我平生所學豈可廢而不用。”于明天啟七年(1627年)春，赴任陜西周至縣丞。

孫繩武53歲任陜西周至縣丞，未曾想上任第一天，就鬧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孫繩武到任后，周至知縣張襄海對這個年高博學的老縣丞極為尊重，召集僚屬胥吏設(shè)宴為他接風。接風宴上，孫繩武雖說初入公門，因熟悉律例博覽群書，再加上久歷江湖見多識廣，舉止談吐頗令張縣令和同僚嘆服。孫繩武見席間有一盤煎魚始終無人下箸，以為彼處禮讓，就招呼大家同食。不料竹筷觸動之下，煎魚竟硬如堅木。

原來西北內(nèi)陸貧瘠之地 ，常年吃不到魚。而一些隆重場合又覺無魚不成席，只好雕木為魚，外糊面皮煎之充數(shù)，只能看不能食。

對同僚的竊笑，孫繩武毫不在意 ，卻深為周至的貧瘠而震撼 。一縣之宰尚且如此，民間貧苦可想而知。

于是孫繩武便修書回鄉(xiāng)，讓親友召集魚販往西北販賣干魚。其時中國西北，鹽稅極重，百姓常常無鹽入食。而孫縣丞到任后，便動員家鄉(xiāng)山東即墨的魚販將各種魚運至陜西周至周邊各縣 ，周至百姓不但偶爾能吃到魚，鹽價也因之略降。見“木魚”而思民生，張縣令及同僚對孫繩武愈發(fā)敬重。

兩個月后，縣令張襄海升遷而去，新縣令遲遲未到，周至縣僚屬胥吏及士紳百姓便公推孫繩武署理縣務(wù)。孫繩武當仁不讓，很快進入角色。孫繩武不尚空言，真抓實干，許多案牘往往片言而決。因熟知律例，往來公文更是批答如流。而對原本征收錢糧時依照慣例加收的“羨余”，則斷然廢除。對于那些橫征暴斂作奸犯科之徒，嚴懲不貸。胥吏差役雖私下不無怨言，但見孫縣丞以身作則公正無私一塵不染，倒也拜服。

而真正令同僚佩服讓全縣百姓傳頌的，卻是孫繩武處理周至與韓府間的錢糧積欠事。周至貧瘠，當年的錢糧征收都很難，何況不斷累計的歷年積欠。孫繩武親自出面，與韓府上司反復陳辯周至境況及積欠對雙方之累。最終，韓府上司免除周至陳年積欠錢糧。

一個月后，周至新縣令到任。百姓紛紛為孫繩武不能接任縣令而不平，關(guān)內(nèi)道陳某更是為沒有及時向上舉薦孫繩武而抱憾不已。

亂世能吏理事干才

縣丞威望卓著，新縣令無尺寸之功，百姓士紳議論紛紛，自然與周至縣務(wù)有礙。布政使陳國事便把孫繩武調(diào)離周至，讓他到興平縣署理縣務(wù)。

興平的局面要比周至復雜得多。其時興平縣城外饑民遍野，綠林思起。城鄉(xiāng)富戶，為富不仁。龐大的饑民群體，隨時可能變?yōu)槠茐男詷O強的“土匪流寇”。賑濟饑民需要錢糧，而興平縣府庫空空如也，向朝廷申請賑災(zāi)錢糧又緩不濟急。孫繩武思忖再三，覺唯有勸賑一途可渡難關(guān)。

于是，孫繩武遍訪士紳富戶，對他們曉以大義：“饑饉不賑，匪患不除，人心不安，則人人而不得安。值此危難之際，尚需各位鄉(xiāng)賢慷慨解囊，共度危難……”接著，孫繩武帶頭捐出俸銀十兩，并很快募集到360兩銀子的賑災(zāi)款，在全縣各地設(shè)立粥篷15處，散米舍粥兩個多月，活民2000余人。興平城鄉(xiāng)一觸即發(fā)的危局得到緩解，人心漸定。

見大亂暫時不會興起，孫繩武又趁熱打鐵，召集士紳富戶道：“百姓剛解除饑饉，稍加負擔，恐前功盡棄。我看，本縣今年的‘邊餉’(稅賦名)、‘遼餉’(稅賦名)不必向窮苦百姓征收，就由各位急公好義的鄉(xiāng)賢量為輸納，自封自投如何?”

就這樣恩威并用，孫繩武不但解除了災(zāi)民的饑饉，切斷亂源，還使貧民“邊餉”“遼餉”免征，極大減輕了貧民百姓的負擔。而“量為輸納”征收自宦官富豪之家的“邊餉”“遼餉”多出的58兩6錢“羨余”銀子，孫繩武本可充作公款改善辦公條件，最后還是打入賑災(zāi)款項。

如此，士紳豪族贊嘆孫縣丞之清廉，陜西院道兩級官員贊嘆孫縣丞之干練。而其時的陜西糧道、后來的五省督師洪承疇，更是對孫繩武不等不靠的主動賑災(zāi)措施大加獎籍，遂引孫繩武為平生知己。

崇禎二年(1629年)，孫繩武再署合水邑。此時孫繩武理一縣之政已輕車熟路。以治理周至、興平辦法，很快使合水邑有了起色。二十日后，道臺衙門設(shè)在安化的慶陽道孟道宏，又令他去署理安化附郭。數(shù)月后，安化縣風貌大為改觀。

崇禎三年(1630年)，上司又委派孫繩武押運軍餉。在押運軍餉的一年多時間，孫繩武走寧夏、赴漢中，幾乎走遍三秦大地 ，為陜西糧餉轉(zhuǎn)運提出很多合理化建議。

不久，按察使李應(yīng)期奉旨選拔能吏，為西安周邊地區(qū)編練鄉(xiāng)兵。各級官吏眾口一詞推薦孫繩武。接下來，孫繩武又成了西安下屬各州縣的鄉(xiāng)兵總教官。西至武功，北至長武，東到富平，三秦大地環(huán)涇渭24邑，孫繩武幾乎走遍，并為他們編練出能守、能戰(zhàn)的團練鄉(xiāng)兵。

第二年春，孫繩武多年知己洪承疇巡撫榆陽，將孫繩武提拔為綏德通判，孫繩武這才在仕途上邁進了一小步。(未完待續(xù))撰稿 姜澤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