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7年11月14日，德國五艘軍艦聲勢浩大地殺到膠州灣，看著這一切，站在大石頭山(信號山舊稱)上的一個人笑了，他叫馮·迪特里希，又譯棣德利 ，是德國遠東艦隊(也叫東亞艦隊)司令。接著，德國侵略軍在棧橋強行登陸，武裝占領(lǐng)青島，青島從此淪為殖民地 。五艘軍艦為何能大張旗鼓地入侵?迪特里希又為何在大石頭山發(fā)出入侵信號?今天的《發(fā)現(xiàn)青島》，我們就來說說迪特里希。

膠州灣是他努力的唯一目標(biāo)

迪特里希的名字是跟隨遠東艦隊出現(xiàn)的。隨著1894年甲午中日戰(zhàn)爭爆發(fā)，德國重新對中國產(chǎn)生興趣。在德皇威廉二世的支持下，德國海軍部成立遠東艦隊，由海軍少將保羅·霍夫曼指揮，但初期的遠東艦隊裝備簡陋，只有一艘現(xiàn)代的伊雷妮號防護巡洋艦和三艘老舊的小艦艇。之后，在霍夫曼的請求下，三艘小艦艇被替換，但遠東艦隊的條件仍然很差：沒有基地，艦隊只能到處依靠，在中國香港依靠英國人、在上海依靠中國人、在長崎依靠日本人為艦隊進行技術(shù)和后勤保障。德國駐中國大使都說：“我們的艦隊不能永遠在這里像無家可歸的孤兒一樣航行。”

兩年后，海軍少將梯爾匹茨接任霍夫曼，受命在中國沿海尋找建設(shè)艦隊基地的地方。雖然梯爾匹茨對膠州灣很感興趣，但德國政府卻鐘情于其他地方。后來梯爾匹茨被召回柏林，接任者便是海軍少將馮·迪特里希。這時，艦隊基地地址仍然沒有確定，但迪特里希早就有了選擇：“膠州灣是我努力的唯一目標(biāo)。”

從這一刻開始，迪特里希、遠東艦隊和膠州灣三者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德國人在等一個機會，這個機會會讓他們直接進入膠州灣，為艦隊找到基地。

他率五艘軍艦侵占膠州灣

機會終于出現(xiàn)了!1897年11月1日，兩名德國傳教士在山東曹州巨野縣張家莊活動，被當(dāng)?shù)胤囱蠼探M織大刀會所殺，這就是中國近代史上有名的“巨野教案”。據(jù)《日本一戰(zhàn)期間侵占青島罪行紀實》記載，在接到“巨野教案”的報告后，德皇威廉二世異常興奮，狂叫著“中國人終于給了我們一個占領(lǐng)膠州灣的機會了”。他給游蕩在海上的遠東艦隊司令迪特里希海軍中將發(fā)去電報：“全部艦隊立即開往膠州灣，占領(lǐng)合適的據(jù)點和村莊，而且以你認為最好的方式，使用最大可能的力量，堅決地去獲取最充分的滿足。”

接到電報的第三天，也就是1897年11月10日，迪特里希命令遠東艦隊向膠州灣進發(fā)。迪特里希率領(lǐng)的這支艦隊由五艘軍艦組成，4300噸的“威廉王妃”號、5200噸的“鸕鶿”號、7650噸的旗艦“皇帝”號和并未參加實際行動的“伊倫娜”號、“阿克納”號。

五艘軍艦出現(xiàn)在膠州灣，難道清軍沒有發(fā)現(xiàn)嗎?當(dāng)然發(fā)現(xiàn)了，只是，他們被迪特里希的謊言輕松騙過。《德國侵占膠州灣110周年》一文介紹說：“實際上，德國艦隊一出現(xiàn)，就被駐防清軍的瞭望哨發(fā)現(xiàn)。據(jù)說，此時的登州鎮(zhèn)總兵章高元正在和屬下打麻將，得到信報他曾命人前往德艦詢問前來的目的。迪特里希派副官帶領(lǐng)兩名軍官和翻譯上岸拜會章高元，在得到‘借地演習(xí)，進行臨時休整，很快就會離開’的答復(fù)后，章高元如釋重負。

臨時休整，好說，好說!章高元并沒有多想，而且為了表示友好，還表示要在總兵衙門設(shè)宴招待迪特里希。但被德方婉言謝絕了。

德軍在信號山發(fā)出第一組信號

德方的謝絕，讓章高元松了一口氣，不用接待了，可以繼續(xù)打麻將了。

迪特里希騙過章高元后，立即布置偷襲青島的計劃，并命令兩艘軍艦停泊在小青島南面和西南面，擋住了總兵衙門和青島炮臺的視線。接下來，可以大膽行動了：11月14日早晨7時，“皇帝”號等三艘軍艦上的士兵開始從棧橋登陸青島。

迪特里希覺得，在陡峭的山上設(shè)信號臺對派遣的軍隊是十分重要的。很快，他就看上了大石頭山(信號山舊稱)。王瑛倫在《百年滄桑信號山》中說，清朝總兵衙門北面，坐落著一個小村莊，叫青島村，村北有個山頭叫大石頭山。登上山頂，不僅膠州灣盡收眼底，就是當(dāng)年周圍的山頭、村落也一覽無余。這個山頭沒被清軍重視，迪特里希卻一眼就看出了它的軍事價值，在此建了信號臺，成為他占領(lǐng)青島的指揮中心，迪特里希讓翻譯用幾個硬幣雇了幾個中國人，很快就把旗桿和信號器運到了山頂。隨后，德軍信號官在山頂建立了一個信號臺，迪特里希便設(shè)立了觀看各營地和軍艦的指揮位置，并在這里收發(fā)了第一組信號，它是侵略的信號，也是令清軍蒙羞的信號，更是青島淪為殖民地的信號!

隨著侵略信號的發(fā)出，11月14日早晨8時，德國各艦同時行動，兵分9路，從前后海乘小艇登陸，分頭占領(lǐng)了軍火庫、電報局、棧橋、青島炮臺，包圍了總兵衙門和4個兵營。在做好上述動作后，迪特里希于9時向章高元發(fā)出通牒：“本司令受德皇陛下的旨意，占領(lǐng)膠州，限三小時內(nèi)將駐防官兵全部退出女姑口、嶗山之外，不準(zhǔn)攜帶火炮，限48小時內(nèi)退清，過此即作為敵軍辦理。”毫無防范的章高元慌了，一再請求德軍不要相逼，以便等待上級命令。但迪特里希表示：“如再不退兵，就要開炮攻擊清軍。”章高元早已喪失抗敵的勇氣，在德軍武力威脅下倉惶率軍退往四方，所有炮臺、兵營軍火庫及14門野戰(zhàn)火炮全部落入德軍之手。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膠州灣事件”。

占領(lǐng)青島當(dāng)天，迪特里希曾將一面德意志帝國海軍的戰(zhàn)旗，插上大石頭山的突出懸崖，以示占領(lǐng)成功。作為“膠州灣事件”的主角之一，迪特里希對青島乃至中國近代史影響深遠。

信號山為啥叫迪特里希山

一個等了許久的借口，一個美麗的“休整”謊言，再加上一個毫無危機意識和抵抗精神的清朝總兵，一座城、一個膠州灣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淪陷了。從此，大石頭山變成了信號山。為什么叫這個名字?青島文史愛好者、攝影家袁賓久說：“德國人占領(lǐng)青島后，在這個山上修了用來指引船舶進出港口的信號臺，后來還修了無線電臺。從信號臺修起來以后，這里已經(jīng)叫信號山了，當(dāng)然這個信號是德語翻譯過來的意思。而且當(dāng)時指揮船舶的信號不是咱們現(xiàn)在這種‘電子信號’，是用旗，比如掛一個三角旗表示有船要進出港口，掛一個球形標(biāo)志表示是有一艘軍艦等等。所以老百姓也叫這個山掛旗山。”

掛旗山、信號山都比不上它另外一個名字響亮——迪特里希山。為宣揚占領(lǐng)者迪特里希的功績 ，1898年11月14日，德占青島一周年，德國人在現(xiàn)信號山西南側(cè)的山腰處，豎立起了占領(lǐng)青島紀念碑 ，將其命名為迪特里希石。迪特里希石碑的設(shè)立，由德國親王海因里希(亨利親王)提議，他還親自參加落成典禮。這塊巨大的石頭——迪特里希石，具有德國占領(lǐng)青島紀念碑的性質(zhì)，是青島第一座含有紀念意義的石碑。這一儀式后不久，德國膠澳總督府將信號山正式命名為迪特里希山。從此，迪特里希的名字跟青島緊密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對于這座石碑，青島文史研究者王棟介紹說，從德國占領(lǐng)時期拍攝的圖片上看，迪特里希石碑由自然石構(gòu)成的碑座和人工雕鑿的碑體組成，總高度8.5米，寬22米。主碑以整齊的花崗石條砌筑，碑面上刻有德意志帝國的鷹徽圖案，下方的碑文雕刻成上旋雙弧線狀，上書(德文中譯)：“他為皇帝，為帝國贏得了這片土地，這塊巖石以他的名字命名為馮·迪特里希石。”在主體石碑的下方山體巖石上，另刻有德文碑記：“1897年11月14日，海軍中將馮·迪特里希在這里占領(lǐng)了膠州地區(qū)。”右側(cè)，刻有內(nèi)容基本相同的中文碑記：“伏維我大德國水師提督 ，棣君德利曾于光緒二十三年十月二十日，因在此處而據(jù)膠域之土地，凡我同僚寔深敬佩。”

迪特里希石碑到底哪去了

奇怪的是，不管是迪特里希石碑落成，還是信號山改名為迪特里希山，這么隆重的典禮上，各種記載中竟然沒有出現(xiàn)迪特里希的身影。原來他去菲律賓了，當(dāng)時美國和西班牙打仗，菲律賓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德國人想趁亂去撈一筆，結(jié)果迪特里希就被派過去了，可是最后沒撈成。迪特里希離開青島后，海因里希親王接替了他的職務(wù)。

迪特里希石碑也只存在了16年。1914年，日本取代德國占領(lǐng)青島后，為了紀念日本駐青島守備軍司令官神尾光臣，將迪特里希山改名為神尾山，又在這塊石碑的鷹徽上，增刻上了日本占領(lǐng)青島的日期：“大正三年十一月七日(1914年11月7日)”，以示占領(lǐng)和對德國人的羞辱。

只是，不管是德國還是日本，都得吞咽自己種下的戰(zhàn)爭苦果。隨著侵略者的離去，這座所謂的紀念碑也莫名消失了。石碑是什么時候消失的?又去了哪里?傳統(tǒng)的說法是，1922年12月10日中國政府收回青島主權(quán)之際，日本人在撤離青島前，將刻有日占日期的石砌碑體拆散，運回日本后重新進行了組裝，對巖石上的另外兩塊碑刻，則進行了爆破拆除。這些碑體，現(xiàn)存于東京國立博物館。也有人說，石碑是被中國人自己給炸壞了，因為日本人沒必要運回去。

2008年3月16日，袁賓久與《發(fā)現(xiàn)青島》論壇的王棟、金鵬、衣琳、吳堅、賀偉、劉逸忱、蔡泳、畢明建等10余位網(wǎng)友再探信號山德國石碑遺跡，在這次的實地考察中，青島軍事史研究者衣琳又在一塊翻倒的迪特里希石碑殘石的底面，摸到了文字痕跡，將其翻轉(zhuǎn)后，一塊帶有三行共14個德文字母的石碑殘體，呈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殘留的德文字母是：“M14.NOVFFANDMIR”。這塊石碑殘塊，是帶有“S”字母的德文碑的一部分，位于其左上部，殘文中的“14”，正是德國占領(lǐng)青島的日期……

隨著迪特里希石碑的消失，迪特里希的名字似乎已經(jīng)被忘卻，但青島人永遠忘不了，110多年前的那個早晨，正是這個人登上信號山發(fā)出了侵略青島的信號!

城市信報記者 宮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