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青島中考的普職比例不是5:5,如果普高的招生比例更高一些,青島的中考就不會這么難。”近日,因為市教育局的一則為初中生減負的消息,讓中考難的議論再次熱起來,而普職比例無疑成為焦點。

記者近日采訪獲悉,山東17地市2016年高中招生中,大部分地市的普高招生比例占到六成,甚至有的地市普高計劃超過七成。對于一直習慣于普職5:5招生比例的青島家長,難度就更大一些。不過,在一些教育界人士看來,在目前的高考形勢下,即使普高比例大幅度提高,優質高校資源的競爭壓力也會傳遞到中考優質高中的競爭上,中考壓力依然難解,在某種程度上,普職比例相當或許只是中考難的“替罪羊”而已。

現狀

山東有的地市普高計劃超七成

在青島,一談起中考,家長和考生們都喊難,很多家長將中考難歸結于青島中考5:5的普職錄取比例。當為數不少的家長認為孩子只有考上普高才是成功,去往職校就是失敗時,只有一半的普高錄取率確實顯得低了些,也讓考生們的競爭變得異常激烈。

每年都有家長抱怨,青島為什么一定要把普高比例定得這么低?不能把普高比例定得高一些?人家外地普高比例都高。

是不是只有青島在堅持普職比例5:5呢?近日,半島記者梳理了山東17地市2016年的中考招生計劃情況,有的地市普高和職校計劃明確,普職比例很明晰,有的地市則很難查到具體的職校計劃,只能通過普高招生計劃和初中畢業人數或者中考人數來推斷大約比例,相關文件中提到普職比例時,也只是籠統來一句普職比例大體相當。

17地市對外公布的高中階段招生計劃中,濟南、青島、威海、德州四市普職比例基本相當,普高計劃所占比例都在53%以下;日照和臨沂的普高計劃占55%左右;普高計劃占六成左右的包括煙臺、濰坊、泰安、棗莊、東營、菏澤、濟寧、濱州、聊城等城市;萊蕪的普高計劃占到65%,淄博的普高計劃則至少占到中招計劃的七成。

職校計劃其實“水分”不少

單純從普職比例的數字上來看,山東17地市真正做到普職比例相當的城市也就四個,如果考慮到計劃的實際使用情況,其實各地市普高計劃的比例要更高一些。

據了解,在高中階段招生中,普通高中的計劃一般都是實打實的,有多少計劃用多少計劃,而職校招生計劃,很多則是指導性的。比如,濟南2016年中考職校招生投放指導性招生計劃總數33935人,煙臺2016年全市中等職業學校招生指導計劃17225人,各中等職業學校可根據辦學條件和生源情況自主進行調整。

各地市的職校計劃中,包括五年制計劃、三年制計劃和技校招生計劃等,甚至也包括了在外地的招生計劃,而在實際招生錄取過程中,職校計劃各種招不滿也是常態,職校計劃的“水分”比較大,看起來普職相當的數字,擠掉職校計劃的“水分”后,普高計劃所占的比例比數字上顯示得都要高。

雖然山東17地市中,中考招生普職比例對半開的城市不多,但各地市也普遍在努力控制普職比例,提高職校招生計劃的比例。比如,濰坊2015年中考的普職比例為61.5:38.5,2016年這一比例調整為60.1:39.9;威海2015年中考的普職比為56:44,2016年調整為52:48。

普職比例國家有“政策線”

在中國職教界,青島和寧波一起,被稱為中國城市職業教育的兩面旗幟之一,于是,有人吐槽青島中考堅持普職5:5的比例,就是為了扛起這桿大旗。

其實,普職比例相當,是國家層面的一個政策。

在國家教育部印發的《關于做好2014年高中階段學校招生工作的通知》中,指出各地要加快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強化招生統籌,引導初中生源合理分流,原則上要按50%的比例引導應屆初中畢業生向中等職業學校分流。教育部在通知中還特別提到:“對近年高中階段教育招生職普比例低于45:55的地區,我部將進行重點督查。”

教育部在2015年和2016年的高中階段學校招生工作通知中,也都提出普職招生要按照大體相當的原則,切實提高中等職業學校招生比例,使有意愿的初中畢業生都能夠進入中等職業學校學習。

而從山東17地市的中考招生政策來看,雖然部分地市的普職比例偏高,但都在政策上表達了控制了普職比例的決心。

比如,2016年菏澤“中考”報名人數比去年增加萬余人,主要因為以往“直升”中職的初中畢業生今年也參加考試。菏澤提出進一步控制普通高中招生規模,普通高中學校與中等職業學校招生計劃按6:4的比例確定。

濱州提出適度控制普通高中招生規模,新招生年級學生班額嚴格控制在50人以內,普通高中招生規模控制在當年初中畢業生數的60%以內。

2016年萊蕪市繼續加大對高中段招生工作的統籌力度,招生向職業學校傾斜,全市總體上預留了35%的生源指標用于職業學校的招生。

中考普職比例(2016年)

城市 普職比例

濟南 53:47

青島 52:48

煙臺 57:43

威海 52:48

濰坊 60:40

泰安 57:43

淄博 71:29(約)

棗莊 57:43

日照 54:46(約)

東營 60:40

臨沂 55:45

萊蕪 65:35

德州 51:49

菏澤 59:41

濟寧 60:40

濱州 60:40(約)

聊城 60:40(約)

尷尬

普高比例上調,中考依然壓力山大

記者瀏覽17地市中考家長們經常呆的社區論壇,發現像濟南、青島、威海這些普職比例大體相當的城市,中考家長們確實會有比較多的抱怨,而且會把抱怨的焦點集中在普職比例上,認為如果當地教育部門可以提高普高的招生計劃比例,那學生們的中考壓力會小很多。

眾多家長將中考難歸因于中考招生普職5:5的比例,但是,提高了普高招生比例,中考壓力真就小了嗎?青島本地中考的例子或許可以說明一些問題。青島2016年中考招生整體普職比例相當,普高計劃數略多一些,約占總計劃的53%。但是市內三區的普高比例已經達到了六成,放在全省來看,也算一個不低的比例。嶗山區、即墨市、膠州市和萊西市都是普職5:5的比例,平度市的普高錄取率只有48%,城陽區的只有46%。如果單從普職計劃比例來看,青島市區孩子的中考壓力應該會比郊區小很多,但事實呢?

2016年,青島各區市中考,由青島市統一命題,除萊西市中考不計地理成績,總分為700分外,其余區市中考總分都為780分。從中考錄取分來看,市內三區的錄取線居高不下,就拿普高最低錄取線來說,市內三區,想讀一所公辦的普通高中,最低要到610分;城陽區、黃島區和嶗山區緊跟其后,分別為571分、557分和545分;其余區市,剛到500分,甚至400多分,就可以有一所公辦普高可以上。

如果僅看錄取線,很多人會認為青島市區孩子中考太殘酷,但如果看普職比例,市區孩子讀普高的機會還是最多的。但是,60%的普高錄取率,并沒有讓考生和家長感覺中考壓力小很多。

“當青島中考普職比例相當時,家長們會抱怨孩子上高中的機會太少,但是即使有一天青島的普高招生比例高了很多,中考的壓力也很難就此消失。”市區一位初中校長認為,從目前的中考情況來看,家長對優質高中的追逐比對普高的追逐熱情要高很多,一些考上普通高中的孩子,家長們還要想方設法送到重點高中去借讀。

因為,不同的高中,面對高考時的表現實在差太多。比如在市內三區,考生們中考的首選學校就是青島2中和58中,如果能去這兩所高中,很難再考慮其他學校,家長們的考慮也很現實,那就是為了將來的高考。

2016年,青島58中的一本達線率達到94%,沒到一本線的學生已經很少了,而在一些普通的高中里,考生文化課能達到一本線的寥寥。2016年山東高考,夏季高考共有近57萬考生參加,總的錄取率約為86%,本科錄取近27萬人,所占比例約為47%,而被一本普通文理科錄取的考生只有不足8萬人。錄取剩下的30萬考生中,有將近22萬被專科錄取,其余是未被錄取的。

“中考難從表面上看貌似與普職比例有關聯之處,但不是終極原因,應該從高考角度系統地分析。”島城一位中職校長舉了個極端例子,如果所有初中學生都上普通高中,三年后全部爭奪有限的高考計劃,高考錄取率會上升還是下降?結果顯而易見。

2016年各區市普通高中招生計劃

區市 普通高中招生計劃(人) 初中畢業人數 普高錄取率 公辦普高錄取最低線

市內三區 9500 15800 60% 610

嶗山區 1193 2410 50% 545

城陽區 2660 5779 46% 571

黃島東區 2764 13282 49% 575

黃島西區 3780 557

即墨市 6385 12650 50% 434.5

膠州市 4600 9280 50% 502.5

平度市 6570 13699 48% 487.5

萊西市 3280 6587 50% 451.5

注:除萊西市中考不計地理成績,總分為700分外,其余區市中考總分都為780分。

溯源

青島普職比例曾十多年4:6

當我們討論普職比例對中考的影響時,或許可以從青島普職比例的變遷歷史中得到一些啟發。

大約40年前,青島市中等教育除少數中專學校、中等師范學校和技工學校外,絕大多數是普通高中學校。當年,普通高中在校生占高中段學生總數的97%,但另一方面普通高中畢業生升入高等院校的比例又很低,社會發展又急需大量有文化有技術的高素質普通勞動者。

1979年,青島市政府成立了中等教育結構改革領導小組,發展中等職業教育。到1982年,青島市已有7所普通中學改為職業高中,另有25所普通中學設立職業高中班,在校生達到4628人。

1986年,青島市職業高中招生數當年達到15163人,與普通高中招生比例達到1:1左右。

1991年,中等職業學校與普通高中6:4左右的招生比例被進一步確定,隨后十余年一直堅守這一比例。

再往后,基本堅持普職5:5的比例。

在全國層面,從1985年到1997年,我國中等職業教育在校生數和普通高中在校生數基本達到1∶1,甚至超過這個比例。自1998年以后,受高等學校擴招和普通高中熱的影響,全國中等職業教育招生規模連年萎縮。

2002年,在全國職業教育工作會議上,再次提出中等職業教育與普通高中招生規模要大體相當目標,中職招生才開始出現恢復性增長,2005年以后才得到明顯的增加。

在全國層面,2009年,全國中職招生實現歷史性突破,達到860萬規模,超過普通高中830萬招生人數30萬。

但近些年來,關于中考普職比例的討論愈發激烈,各地也都在普遍提高普高招生比例,也有專家提出取消普職比例大體相當的政策。

在12月中旬召開的中國職業技術教育學會學術年會上,年會設有職業院校長與企業家對話環節,對話緊緊圍繞“面向未來中國職業技術教育改革發展的機遇與挑戰”這一主題,進行了熱烈的交流與探討。接著,中國職業技術教育學會副會長、教育部職業技術教育中心研究所所長楊進作了題為“2016年職業教育科研成果綜述”的專題報告。楊進對“取消普職比例大體相當”的觀點予以反擊,他認為,以中國的經濟和產業發展水平,還遠未到不需要中職層次人才的階段。

他認為,即便是經濟發達國家,接受中等職業教育的人數尚且占到高中階段教育人數的一半左右,如OECD(經合組織)國家,富國俱樂部,高中階段有45.7%的人接受中等職業教育,54.3%在普通高中。

聲音

選職校多是無奈之舉

記者采訪中,教育界人士普遍認為,在目前我們的經濟形勢以及高考格局下,無限擴大普高比例、縮減中職招生并不現實,做強做大中職教育,方能給考生更多選擇,但中職教育的發展,確實面臨不少困難,有些困難并非中職教育本身可以解決。

“其實很多考生和家長并不是排斥職業教育,只是在初中畢業就要選擇一條職業教育的路,很多人不甘心,也不放心。”青島市區一位初中校長表示,現在中考普職兩條路,并不是讓考生按個人意愿自由選擇,更大程度上是靠分數來選擇,普通高中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必須要分數達到才行,而真正達到普高分數線的考生,又很少會選擇職業教育,于是,考上普高被認為是成功的,而到職校的孩子則成為失敗者的代名詞。

這位校長認為,對于現在的家庭來說,一般不希望孩子在初中畢業就決定將來要干什么,都希望孩子可以有普高學習的機會,若高中三年學習成績沒有起色,在高考時則會比較認命,上個專科,學門技術覺得也不錯。

而從實際情況來看,不少考生和家長投入普高懷抱后,還沒結束三年普高學習,就轉投職業教育的懷抱,最典型的便是普通高中里夏季高考轉春季高考的學生。

在山東省2016年近71萬名高考考生中,春、夏季高考兼報37364人。記者采訪了解到,因為夏季高考的考試內容對于職業學校的學生來說實在太難,職校生選擇兼報夏季高考的人很少,絕大部分為普通高中的學生兼報春季高考,而且有普通高中學生不惜放棄校內學習,專門在外面找輔導班補習專業技能。

“目前普職比例相當,很多地方其實已經沒有嚴格按照5:5來執行,在中考時,如果普職比例可以稍微靈活一些,讓初中畢業的孩子先進入普高,不適應后再轉入職校,學生和家長的怨言會少很多。”一位中職校長表示。

今年10月,市教育局下發《關于做好2016～2017學年度普通高中與中等職業學校學生學籍互轉工作的通知》,指出普高學生和中職學生可以互轉。通知中指出,普通高中學生可申請轉入市教育局、區市教育(體)局有關直屬中等職業學校。中等職業學校學生申請轉入普通高中根據其學籍所在學校隸屬關系決定。市教育局直屬中等職業學校學生可申請轉入有關市直屬普通高中,非直屬中等職業學校學生可申請轉入學籍學校所屬區市有關普通高中學校。

盼春季高考計劃數穩定

近幾年,山東省增加了主要面向中職生的春季高考本科計劃,給中職生升學帶來希望,但春季高考計劃尤其是本科計劃數的不穩定,卻也讓考生和家長多了些擔心。

2016年,一批重點高校都減少了春季高考招生計劃。家長和考生們所心儀的一本高校,也就是在夏季高考本科一批里有招生計劃的高校,今年計劃銳減。青島大學、山東科技大學、濟南大學、煙臺大學、山東建筑大學、山東理工大學、濰坊醫學院等7所在夏季高考一本有招生計劃的高校,只有少量春季高考本科計劃,分布在采礦技術、土建、機電一體化、化工、服裝、信息技術、醫藥、護理、財經、商貿、烹飪等11個專業,一共715個計劃。

此外,各專業的計劃變動也很大,比如商貿類專業,去年還有很多不錯的高校有本科計劃,而2016年就都沒了,如果考生一心奔著這個專業來,即使高考成績不錯,依然沒有選擇余地。而中職學生入學時就要選定專業,春季高考又只能選擇自己的專業,各專業招生計劃的不穩定,會讓考生無所適從。

另外,春季高考的本科線也已經讓不少考生望而卻步了。2016年,山東省春季高考的19個類別,除機械類專業的本科線由去年的538分降為530分,降低8分外,其余18類的本科錄取線全部上漲,并且很多是大幅上漲。財經類本科錄取線621分,在去年591分的基礎上繼續高位上漲;文秘服務類本科線599分,比去年漲了82分;化工類本科線594分,比去年上漲74分;商貿類本科線585分,上漲64分……

中職高職銜接通道待順暢

“我們和一所大學談,希望能合作進行‘3+4’招生,但是大學不同意。”青島一所中職學校的招生負責人告訴記者,近幾年,山東中職學校的“3+4”招生比較火,中職學校與高校合作,學生經過3年中職學校學習并考核合格后,到銜接的高校再讀4年,獲得本科文憑,但是,中職學校和高校之間要實現愉快合作并不容易。

“就拿我們想合作的這所高校來說,這所高校雖然在春季高考里有我們學校骨干專業的招生計劃,但是,這個專業在這所高校里并不算強,而且,單純從專業力量來看,也不比我們學校高更多。”這位負責人表示,中職學生上大學,一方面考慮文憑,另一方面也考慮多學點本領,但目前一些高校的專業力量,確實不容樂觀。

記者采訪了解到,山東省近年來大力推行的中考“3+4”招生,給中職招生注入一針強心劑,一批達到普高線的考生轉入職教陣營,提高了職教生的生源素質。不過,在“3+4”計劃不斷擴招的過程中,青島一些中職學校的校長們也發現,最初的“3+4”計劃,還能做到中職和高校之間的專業強強聯合,但后來就越來越難,有些專業的銜接就很勉強,讓“3+4”的成色減了不少。參與“貫通培養”的中等職業學校和高等學校,選擇的是雙方都有的專業,至于這一專業是否適合較長時間“貫通培養”,考慮不多。

青島的中職高職教育,也存在結構性矛盾,中職數量過多,個體規模太小,而高職數量又過少。青島中職學校近80所,高職學校只有8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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